那日她提着沉甸甸的行李箱站在老宅门前，门缝里漏出的光晕里飘着细灰。三年没回娘家，门楣上的红漆褪得发白，连铜环都锈了。她刚要抬手敲门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。

转过身时，林父正倚在廊柱上，西装袖子挽到手肘，烟圈在脸上荡开一层雾。他眼神晦暗地盯着她腰间，喉结滚动了两下才挤出话来："瘦了。"

李薇攥着行李带的手指泛白。她明明记得林父最爱喝的茶是铁观音，可此刻茶香混着烟味钻进鼻腔，让她想起高考那年他逼她复读时喷在作业本上的酒气。她别开头，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——不知是烟灰缸摔碎了，还是心跳裂开了。

三更时分，月光斜斜地爬上床幔。

李薇蜷在客房的角落，褥子上还留着消毒水的刺鼻味。她总以为离开这座房子就能忘记林父盯着她穿裤子的眼神，可半夜里总梦见自己赤着脚踩过瓷砖，身后步步逼近的脚步声震得耳膜发麻。

直到某天傍晚，她听见厨房传来熟悉的瓷器碰撞声。推开门时林父正背对着她切青椒，刀锋划过菜梗的声响清脆得扎心。突然他肩膀一颤，转过身时袖子滑落露出一截青筋——那道疤从肩胛骨一直蜿蜒到腰间，像条沉睡的蛇。

雨是半夜下的。

李薇刚洗完澡，雾气还没散尽时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响。她攥着毛巾的手悬在半空，听见林父瓮声瓮气地说："灯太亮了。"话音未落，台灯已被啪地关掉，黑暗像块潮湿的布裹住她。

手指探进毛巾时已经沾了水汽，她听见林父倒抽一口气，接着是床板轻微的吱呀。当第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脊背上时，她突然想起高考那年他逼她复读时说的话："女人就该守着家。"

天亮时李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窗外梧桐叶泛着金边，她听见林父在客厅咳得撕心裂肺。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蜷缩的后背上，那道疤在晨光里忽然鲜活起来，像条骤然醒来的蛇。

她摸着发烫的额头，听见邻家小孩喊着"阿姨快看天上"。抬头时看见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撞进玻璃窗，跌落在窗台。林父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，震得整张床都晃动。

李薇走时带走了那件高中时的校服。

口袋里还躺着林父当年给她买的巧克力，包装纸上沾着潮湿的水痕。她回头看时，林父正握着那道伤疤，烟灰簌簌地落在院子里的落叶上。

后记：

那年梧桐花开得格外旺，李薇站在出租屋阳台上望着老宅的方向。她看见林父推开窗户时，整条街道突然安静下来，连风都凝成一团。他望着她的方向，喉结动了动，可最终只咳出一声沙哑的叹息。